我叫陈学才,出生于1943年12月27日(农历),小学文化,南华镇大庄村三社人。我从1963年开始担任生产队副队长、记工员,1964年在本村小学担任半耕半读教师,1965年社教运动开始后,在时任南华乡党委副书记王加顺同志的建议下,于1969年开始担任本村文书,掌管大队、生产队和学校的财务。1971年3月,本人担任大庄大队党支部副书记、大队长兼三队队长。那时的粮食产量原本都很低,亩产才200多斤,尤其我们大庄三队,是全县有名的贫困落后队。一年下来一个工分一毛钱都投不上,还要倒欠三分钱,原因是贷款太多。直到大包干的时候,我们每户还分摊了一百多块钱的贷款。1969年底,我们队分粮的时候,每人70斤小麦,几百斤包谷,还有一些高粱。大家都处于严重的饥饿状态,我的老婆子都差点饿死。当时的社员上地,都想方设法着要弄上些粮食拿回家,因为还有人检查,社员都把裤腿扎住,把衬衣塞到裤腰里,往往“出门是小肚子,进门是大肚子。”
那时的生产条件也差。我曾经这样总结汇报过我们村的生产情况:种时种一块,收时收四拐(角),种的是长田地,浇的是空沟水!我们公社的党委副书记王加顺曾经这样描绘麦田里杂草的长势:远看芦苇荡,近看燕麦湖,蹲下看是栽纹毯!他曾经号召我们发扬“一个羊粪蛋”的精神,让我们夏天搞高温堆肥,每人五百斤的积肥任务。社员于是“早晨垫起来,后晌起出来”,在圈里积肥,里面青草、辣辣秧、甘草秧、树叶子都有。由于没经过充分发酵,上到地里的全是草籽儿,不但不增肥力,反而让杂草把肥力吸收光了。
生活条件不好,人的体质也普遍差,就连牲畜也一样,吃不上个啥好吃的,光拉稀。老百姓自嘲道:“人喝的汤,牛吃的秆,羊羔子吃的是腐(wŭ)马莲,猪娃子的尻(gōu)子上吊的是手榴弹!”
那时县上提出的目标是:粮食亩产要上纲要(亩产400斤),过黄河(亩产500斤),跨长江(亩产600斤)!我们距离这个目标还很远,这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压力;另一方面,我原本在小学教师岗位上,每月可以领15块钱的工资,而当了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,工资没有了,只能靠参加生产劳动来挣工分,我心里还是很不情愿的。我尤其不想兼任三队的队长,但领导说我就是大庄三队的人,我当上最合适。没办法,只好硬着头皮去干。
当时,县人武部在我们南华包挂两个村,一个是最先进的——南岔,另一个是最落后的——大庄。南岔本来就先进,他们也没花多少精力,到年底仍然是先进;而我们大庄,人武部把部里的科长、干事都调来抓了一年(1970年),也没有见效。于是,县人武部的杜部长得出以下结论:头年只能摸摸底,第二年来咧鼓鼓劲,第三年才能见效!
我刚当上三队队长时,正是拉粪的时节,我就亲自套上一个车,和大家一起拉。那时拉粪,一般都起得很早,五六点钟就起来了。我多会起,大家就多会起;我多会上地,大家就多会上地;我干多长时间,大家就干多长时间。最后我发现:有些人趁天黑,只拉上半车粪,从粪场里出发,到地里转上个圈,不卸粪,又返回粪场,然后再调转车头返回地里。这样来回兜圈子,混趟数。为了有效地监督管理,我只好专门站在粪场子里看着,让社员把车都上得一样满,到地里卸粪也按照自己自留地的标准把粪都串好,散开。干其他的活也一样,我都带头干,按我的标准要求大家。这样干下去,我也特别劳累。那时候晚上还经常开会,我因为腰特别疼,椅子上坐不住,蹲在墙拐里就睡着了。
夏天扬场的时候,我把好几场麦子都堆在一起。等到哪天晚上预测有风的时候,我让所有的男劳力把被褥拿上,睡在场上。等着多会有风了,就起来扬场。我们队里有一位曾经担任过大队书记和公社书记的退休干部,他经常说自己身体不好,不好好参加生产劳动。到了扬场的晚上,我亲自登门去找他,他又说肚子疼。我于是说:“你肚子疼咧,你到场上去睡觉,你不要干活。今天晚上所有的男人都在场上,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!”那位老干部也就到场上去了。这样,大家干活的心也都齐了,效率大大提高。到了年底,粮食产量翻了三番,亩产接近600斤(原亩产只是180——200斤)。那一年,本队上交了三、四万斤公粮,一天的工分还能计算着投一块一至一块二,乡上的文书谢光耀只给我们批了七毛,说是留下些公共积累。就这样,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。第二年,我就不再亲自干活了,社员们都找着问我要活干。在抓好农业生产的同时,我又派了一个副队长领着人到嘉峪关搞副业。到了年底,粮食产量又翻了一番,亩产达到1100斤。
所以,那时的干部是真正发挥带头作用。不但生产队里干活如此,在生活里我也一样给大家做表率。1971年初,开始推行计划生育,当时的县委副书记兼南华公社党委书记×××,为了作男性结扎的表率,首先把自己结扎了;我也带头让自己的老婆子作了结扎手术,因此我只有三个儿女。当时有些村的领导就不带头,他们都生了五六个娃娃。
后来,我把队长让给了我的一个本家兄弟,我不再担任队长,在家务农。有趣的是金塔县搞社教运动,要从我们村社干部中抽调人手,当时义和大队的支部书记也叫陈学才,由于我们的名字一样,最后就只让他去了。最终,他被安排成国家正式干部,而我只能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吃。好在现在的社会好,我的儿子成了正式的教师,我的孙子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的飞行员,孙女也成了乡镇干部,我也领到了退职村干部补助,金额虽少,虽不足以养老,但党和政府没有忘记我们,我也很满足。